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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乐明
明泉浴日小时候,母亲讲的老家故事,给我留下了一幅幅难以想象清楚的画面和一个个不易琢磨明白的人物。留在老家代父孝祖的大哥,每年都给父母邮寄一包腌制的干香椿芽。就是这别具风味的小嫩梗,一再激发着我的想象:香椿树该是一个什么样子?这嫩芽採下来,树还能活吗?妈妈笑了:“傻孩子,能都採下来吗!”那时候,我就想回老家去爬树採香椿芽。这本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可不知是什么原因,我这个背井离乡的游子,竟一次也没有回生我的老家。至今,香椿树依然是我脑海中的猜想。
母亲心中最亲的是娘家人,最好的是我的大姨。一讲起大姨对她的关照来,那种姊妹情深溢于言表,眼中每每泛起泪花。可一说到婆家人,竟是另一副模样了。她眼中,我的爷爷既吝啬又穷酸,连滴在桌子上的油点子也要用指甲刮起来舔,嘴里还念叨:“可惜了的!可惜了的!”。她还说,我们裴家原有很多藏书,都被爷爷时不时地夹掖出一本去换酒喝了。
母亲是一个要强的人。她嫁给父亲竟是出于要赌一口气。东嵩林贾庄的裴家原本是书香门第,却因人丁不旺而致十辈儿单传。也不知爷爷是怎么算的,料定母亲是一个能旺夫发家的女孩。有一天,母亲听到一个媒人传言:贾庄老裴家要给孩子寻找对象了,要优中选优、好上挑好,次了的不要。当有人提到母亲时,这个媒人说:老裴家要求太高,她一个大字不识,人家能要?母亲嫁给了父亲,赌赢了这口气。她对那个媒人说:“你看老裴家要没要我?”媒人乐了:“你进了裴家门,我这个媒人也就算靠墙了!”
母亲大父亲三岁,应了“女大三抱金砖”旺夫发家的吉言。命中多子的她结束了裴家历史十辈儿单传的赓续,出现一树五枝的繁荣景象,故“树大分枝”也就成了她的一句口头禅。从钱臭的高门槛嫁到书香的小庭院,自认为能嫁裴家而为娘家争了光的母亲,知晓自己中了媒人的圈套,难免心有不甘。为挽颜面、避尴尬,她毅然决然地做出令人意外的抉择:闯关东去,自立门户。
父母从河北乐亭的乡村迁居到黑龙江明水县城的这一步走对了。土改时,我们家被划定为贫农成份,还分给了房子。儿女辈儿的后来发展有了政治基础的先天保障。几经周折,初始打工吃劳金的父亲终于在新华书店有了固定的工作。经济收入的增加使裴家的书香气息又开始充盈起来。我们兄弟四个、姐一个相继背上书包、走进了学校。父亲常把书籍带回家中看。我也受其影响,渐渐的爱上了看书。每逢遇到不认识的字、词,就去问他。父亲也总是耐心地给我讲解。就这样,我经父亲的指教,认识了好多的字、懂得了好多的词,还听到好多的成语、寓言、童话、典故。
父亲的工作是卖书,需要先知书来为读者导购,故看书也是父亲工作的一部分重要内容。他如痴如迷的看书,就是中午做饭拉风匣也要看上几页。有一次,父亲看书入迷,把饭烧糊了。生了气的母亲把书夺过去,撕成两半儿。什么书让他这样走神儿?我捡起母亲扔在灶门口的书,这本名为《红楼梦》的书,就转到了我的手中。
我开始看《红楼梦》是出于好奇,逐渐就看不下去了,生字太多,文白间杂的话也难懂,还有那些诗词曲歌赋联谜更是一个个的拦路虎。好在父亲知道的多,一篇度朔山的故事就给我讲了雕塑、绘画、书法、篆刻、楹联的缘起。特别是荼与郁垒三个字的正音及神字之加,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渐次,父亲又给我讲诗词、谜语,大有填鸭育肥、醍醐灌顶的架势。我对格律不感兴趣,却热衷猜谜,竟致乐此不疲。再大些,开始模仿父亲的样子给弟弟和邻居家的小伙伴讲故事。上了初中,我还因此擅长成为学校举办的故事大王培训班的一员。
文化大革命中止了我的高中学业,但毛泽东接见李希凡、蓝翎,鼓励研究《红楼梦》的消息传来,成了我重新阅读、研究的动力。特别是毛泽东诗词歌曲的广泛流传,促使我对诗词有了特殊的恋结。那时候,想要找一个懂格律的人、找一本讲格律的书,真是很难!我采取最笨的方法,把毛泽东的诗词一首一首的对,先对诗的,再对词的。并试着去写作。所以,我的初期作品都是不合律的诗、不靠谱的词,现在拿出来,均可充做行家里手点评的笑料。
我出生于公历年5月5日,农历己丑年4月初8。在我出生前,迷信的大姨便找来瞎子给算了一卦。据其瞽说,这是一个火性十足、不好养活的孩子,须要地网托举、天罗护佑方保无恙。于是,我一出生即被放到了地上,又罩上了筛子。且不管是迷信还是科学,如今我年过古稀,方领略到母亲一再对我念叨大姨好的初衷:不要忘记你大姨的救助恩情!
瞽者的瞎话成全了我,不仅是大姨对我呵护倍至。父亲因我排行老三,便以“三头”称小名。长大上学时,他又循九宫格中三者生也之数理,特取生字入我之名以避死。每逢在书本上替我写名字时,同声韵的“玉、育、遇、预、昱、毓、誉”及“生、升、昇、陞、笙、声、聲”等字都用过。母亲干脆把我当做女儿来养,宠着惯着,有好吃的先可我挑,家里家外是活儿也不让我干。哥哥姐姐都知道弟弟不好养活,也都让着我。
听母亲说,父亲三岁时跟大人上集,从车上掉下来,大车轱辘从腿上压了过去。车上的人们吓坏了,可将他抱起后,腿上竟然没有一点伤,瞽者说是保家仙的护佑。由此,“老裴家保家仙真灵!”不径而走。母亲当初能嫁给父亲,恐怕也有这一传奇的感召。
我参加工作前,父亲曾热心给我推荐一些单位,竟都是文化部门。开始我认为是他在文化部门工作的关系,自然就看好文化单位。经我一一否定后,他才说出心中的瞽说。原来给我算生死的瞽者还有一句话:“这孩子如果能从事文化工作会有大出息!”对于这样的瞽说,我没相信。我坚决不到文化部门去,而应召走进学校当了公办中学教员,真成了“培育生”。
在教育系统,我从教员、教研组长、教导处副主任、副校长又主持全校行政工作,依次走过。我的人生理想就是要把学校办成一个有利园丁发挥作用的万紫千红、绚烂多彩的园圃。而于此际,我头脑中诗词的灵感亦开始复苏,常于闲暇搜肠刮肚、拼凑堆砌,想象为诗。将《一代核心颂》发出,石沉大海;再把《二代核心颂》寄走,还是毫无声响;当《三代核心颂》成稿时,我已调出学校,经过教育党委、县委宣传部、县委整党办,前后经历五年光景,在物资党委出任副书记。
我的出息,让父亲深感意外,没有从事文化工作的儿子竟然他开始怀疑瞽说的可信。而我的诗作屡投不中,亦让我更不相信瞽说。一天,县妇联主席高淑琴打来“我和苑淑珍要到物资去看看!”真没有想到这二位女领导的光临竟是专门给我道喜的。高主席拿着一本《关心下一代》递给我:“这本刊物就送给你吧!你好好看看。”刊物的封三所载,就是我的处女作《三代核心颂》。
《三代核心颂》(三首)是我赞誉三代党的领导核心人物而作的七言诗。后来,经修改合格律后又发表在《文友手册紫枫叶卷》。《三代核心颂》集中表达了我以正面弘扬新中国、新人物、新社会为主导立意的创作取向,以循格守律弘扬中华古典诗词文化为根本,循序渐进力求展示创作手法及技巧的精致。
后来,我的《迓香港回归》(三首)也登载于97年6期《关心下一代》封三。《三代核心颂》与《迓香港回归》的接连入刊,激发了我的创作热忱。我开始四面出击,多方交往,把积累的作品发到了上至首都、下至乡村,可以说是全国各地。作品的表现体裁也从单一的七言发展到多种类的综合,又从单一的诗扩大为词曲、楹联、谜语、篆刻、摄影
那时候,改革开放的春潮涌动,全国范围内呈现一片春风送暖、中华古典诗词文化复苏争荣的景象。各地、各级、各类众多的群众文化团体如雨后春笋出现,我接到很多加盟的邀请函。他们虽然地域、层次、名称不尽相同,而收取会费却是不约而同。没有雄厚经济基础,不可能维持大范围的文化活动。量力而行的我只能简约行事,选择级别层次高、影响范围广、人员声望好的予以加盟。
初看《红楼梦》,我曾问过父亲为什么那么痴迷呢?他说:“这是一部炎黄先辈写出来的古典文学名著,面世已经二百多年了。可是至今众说纷纭、竟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看懂。先人能写出来,后人却看不懂,不能不说是遗憾。”当时,我也不知是那来的神气,竟对父亲说:“你放心,我一定会破解《红楼梦》的!”
我学习诗词曲联谜等多种类别中华古典文学艺术的创作,并非是想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诗人、词者、联家、射手而是要为研究《红楼梦》奠定丰厚牢固的知识基础。当省楹联家协会邀我任理事时,我不得不说出心中的隐情,予以谢绝。对于如此相邀、这类盛情,谢绝了多少,我也难以说清。这般处事,成了知情者说我“痴”的口实。
物资局先是一个物流企业的管理部门。后来实行双轨制,自身也从事经营。从上看,还是干行政;在下瞧,就是做买卖。在这里接触宽泛,三教九流的圣贤、五花八门的散仙均能领教,是一个研红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于此间,县委组织部的两届部长曾征求过我的意见:回教育、高工资;上政协,高级别。我均婉言谢绝了,如此就低不就高的抉择,也成了同事嘲我“呆”的笑料。
年仲秋时光,我领孙女去公园,巧遇耿存志先生于圣贤亭。他是我在宣传部工作期间的部领导,经常在那里锻炼身体。乍一见面,他询问我最近在做什么?而我的一再避而不谈更让他感到好奇。我不能公开研究《红楼梦》的实情,便随口说了一句:“在家写了几句诗。”没有想到,避重就轻的回避却正中了他的下怀。他也是一个诗人,当时正筹备出版自己的诗词作品集。
第二天,耿存志先生找到我家,拿出了他的作品打印稿本让我给看看。他的作品大体分为诗、词两部分,数来共有首。其数量之多、品位之高,皆为我在明水之首见。交谈中,他又向我介绍了常殿泉、王海超、王立学、杨景仁等几位赋诗撰联的老友。
耿存志先生是从明水文化系统涌现出来的一位黑土精英,曾以耿介艺名自编、自导、自演《灶王奶奶下厨房》红遍黑龙江。还带领学员自力更生在西碱沟打羊草筹措资金,盖房挖井,办起了全县第一个文化艺校,为各乡镇培训了一大批基层文化骨干力量,赢得了黑龙江省文化厅等四厅局的肯定,被评为省级劳动模范。
作者与93岁高龄的耿存志老先生合影他同我说起几个老诗友要办个诗社,想邀我也能参加。我说:“可以帮助你们成立明水县的诗联协会,但不能参加你们的活动。”明水县诗联协会如愿成立了,他又邀我在学会内担任职务,除了会长,可以任选兼任。面对如此盛情,我不得不向他透露实情了:“我是要当会长的,但不是诗联协会。我要成立明水县红楼梦学会。”这句话,亦成了旁观者说我“狂”的把柄。
借助举办九龙广场竣工庆典,经我两次协调,张丙龙副县长答应每年扶持县诗联协会八千元出版会刊。当我传达这一好消息的时候,却有诗友又提出新的要求:最好是一万元。初协的六千元、再调的八千元都答应了,我不宜再去添麻烦。诗联协会再三的要求,敦醒了县领导。刘县长说:“钱一分也不给了,可以给政策。老同志们可以利用自己的关系去拉赞助。”这一急转直下的答复,让耿存志先生为了难。每年的八千元扶持转瞬间没了,变成了得自己去伸手要。
聆闻此说,也不知是从那来的勇气,我竟自报承诺为诗联协会筹措三年出版会刊的费用。自此,在物资建立的关系、练就的口才,就都有了用处。我平时寡言少语不争风,而今却四处串联去露脸。特别是康平接任会长时,我还为他多筹集了五千元的会务费。这般甘为他人做嫁,也成了知情者说我“傻”的凭证。
我曾与耿老相约:要以诗联为主导,用民间作为推动政府行为。立足赶上并超过望奎,就是赶不上,也别让他们落下太远。明水诗联界的突发而起、突飞猛进,引起了省诗词、楹联协会的